审计报告暴露医院牵连外商：3家药企套取资金40亿、专家食宿费16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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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钱童心

8月8日，一份由华南某省卫健委7月31日转发的国家审计署关于《某省药品耗材专项审计调查报告》文件在网络上流传。报告落款为该省药品和高值医用耗材生产经销使用情况专项审计调查组，报告涉及该省至少7家医院以及省医学会。

第一财经记者尝试拨打文件中该省卫健委的联系方式，截至发稿尚未联系到对方回复。根据省卫健委的转发意见，上述审计报告为“征求意见稿”，修改意见已于8月2日之前向上述各主送单位收集完毕。

审计报告中还涉及了多家药企和医疗器械公司，也包括跨国医疗企业。其中有审计调查报告涉及到的医疗厂商负责人向第一财经记者证实了该文件的真实性，不过强调：“审计涉及的与企业经销商相关的内容并未与我们核实，从现有信息来看是涉及我们非直接的经销商，我们也在启动内部审查，来核实具体情况。”

也有专家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审计报告只是调查的一个入口，报告出来后还需要看后续的处理情况。”

医药市场主体“暗箱操作”，招标不规范

审计报告列出了医药购销领域的多种不合规操作，其中主要涉及医药市场主体“暗箱操作”，滋生行业系统性腐败风险；药品耗材经销企业增加中间销售环节，推高药械流通价格；医疗机构违规采购使用医疗器械；医务人员长期接受医药企业利益输送；医药行业学会管理混乱；药品耗材采购脱离实际等方面。

根据审计结果，2021年至2023年5月，该省3家药企向1936家第三方商务推广公司支付费用，假借服务费等名义套取资金超40亿元，推高出厂价。其中包括24亿元用于合作医院药房建设费用和用工成本，近17亿元为药品生产企业通过批量注册会议服务公司套取费用，由某药厂指派特定管理公司以“集群注册”方式注册900多家会议服务公司，公司账户由管理公司代为管理，按照药企指令用于划转和分配资金，以支付学术会议费、医学服务费等名义将16.75亿元转入会议服务公司，并后续转入特定人员账户用于支付各区域医院公关费。

2020年至2023年5月，该省某医院指定工会下属企业为其供应医用耗材超1亿元，工会下属企业获利近750万元，耗材平均加价率6.6%。

报告还曝光了医疗机构招标采购不规范，包括内定中标人，高价采购大型医用设备，设备加价数千万元。例如，2020年，某医院院长组织科室负责人对采购X线计算机断层扫描仪进行可行性论证，内定某医疗设备经销商报价的某跨国品牌设备，次年同一经销商实控企业以同品牌同型号设备中标，中标金额与实际购入金额差价超过1500万元。

对此，相关品牌设备公司方面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招标行为都是代理商的独立行为，但我们有严格的合规，也定期会审核经销商，一旦发现了问题，合规部门会启动相应的调查，必要时也会取消经销商的代理资格。”

由于大型医疗设备价值高昂，这种巨额的差价通常以“回扣”的方式给到利益相关方。一位跨国医疗设备企业高管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虽然都有公开的标准，要通过招标，但招标过程中肯定免不了有企业会’疏通关系’，而且要分情况看多大的设备，关系需要疏通到多高的层级。”

这也是此次医药反腐重点打击的行为——“带金销售”。上述高管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带金销售说白了就是给医生回扣，但是这种操作坦白说在外企越来越难，因为有严格的合规，基本上没有空间。”

多种利益输送链条，涉及医学会

事实上，不仅仅是在大型医疗设备入院时会涉及“带金销售”，药品和耗材入院同样有“带金”的现象。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尽管集采之后，药品和耗材中间商的水分被挤出了不少，这种“回扣”的现象已经少了很多，但也仍然存在。

一位医疗器械领域资深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这种带金销售的现象在药品领域更为普遍，耗材的营销方式也都是从药品学来的，但并不是所有的科室都存在。”

一位跨国药企医药代表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正规的药品入院都要在医院开药事会讨论新药利弊后作出决定，但也不排除一些急需的药物可能需要临时入院，这时可能会有一些不那么合规的操作。”

审计报告还指出，有医疗专家长期接受外资医药企业专属服务安排，某外资品牌医疗器械厂商长期赞助医药学会协会举办的学术交流活动，并要求国内经销商将2%的年销售额预算作为专家住宿、接送、机票等费用。2022年，该品牌经销商通过9家旅行社为医学专家及相关人士支付交通、住宿餐饮费用近1600万元。

外资药企对医务人员的利益输送还包括以会议注册费用等名义为医务人员输送利益。审计报告显示，去年该省几家外资药企为4782名参加省医学会举办的40个学术会议的医务人员缴纳注册费138万元。

该省医学会是审计报告中重点提及的单位。报告还显示，4名公立医院专家通过省医学会下属基金会接受药企定向捐赠237万元。

审计报告特别提及“医药行业学会管理混乱成为药企利益输送平台”，并援引数据称，省医学会接受329家药企赞助费超5000万元，赞助费多用于学术会议期间的“卫星会”产品宣传，2022年，该省共举办卫星会582个；此外，省医学会弄虚作假向专家违规发放讲课费、筹备费近17万元。